森林的故事（7）

——摘自董宏猷《十四岁的森林》

在森林的故事中，流传最广的是那些动物的故事了。威严的狮子，凶猛的老虎，狡猾的狐狸，残忍的狼，善良的山羊，聪明的小白兔，憨厚的熊……森林不仅养育了地球上的野生动物，而且也养育了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伊索寓言以及中国古代寓言。这些以森林为背景、以动物为主角的童话、寓言、民间故事，是人类童年不可缺少的一只奶瓶，因此，森林不仅在物质上养育了人类，而且在精神上也哺育了人类。

    是的，森林是动物的王国。森林为每一种动物都一视同仁地提供了生存空间，森林将每一种动物的兴衰都编入了自已的生命之网中。这个相互依赖、互相制约、互相平衡的森林生命之网，通过一条关系链而与其他生物紧密相连。这条链是从太阳开始的，太阳的能量保证了森林的存在，森林的绿色植物将太阳能转变为糖能，从而从创造了食物链。树叶、树干、树根成千千万万昆虫的食物，成为吃嫩芽的鹿与食种子与坚果的金花鼠的食物。而这些吃植物的生物，又成为许多动物的食物。形形色色的鸟，捕食性昆虫，蛇，蜥蜴，以及捕食鹿与羊的食肉类猛兽，成为森林中又一个层次的消费者。而在这个消费层中，有许多消费者又成为另外一些动物的食物，例如蛇与小鸟便成为鹰的美餐。最后，连兽中之王老虎也会死亡，它们的尸体马上又被其它生物所分解，把它们的物质归还给土壤，放出养料，完成整个

循环。绿色植物通过根将养料吸收，通过森林再进循环。

     森林的生命之网纺织得如此严密，以致于任何一条生命之线的完全绷断，便会导致整个森林生命之网的拆散与毁灭。

     美国亚利桑那州北部的凯巴布森林，在一个世纪以前曾是一片神话般的森林，在这片长满黄松、花旗松、白松、蓝叶云杉和恩氏云杉的森林里，生活着当地特有的落矶山黑尾鹿，同时也生活着食鹿动物美州狮、效狼和灰狼。千百年来，黑尾和食鹿动物作为凯巴布森林生命之网上的生命之链，一直天然地生活在一起，并且各自拥有自己的生存空间。到了二十世纪初的1906年，当凯巴布森林成为国家猎物保护区时，林务人员为了保护发展黑尾鹿，便开始有计划地消灭鹿的天敌。25年后，凯巴布森林里的食鹿动物基本上被消灭了，至少有6.250头美洲狮、效狼、灰狼和猞猁被捕杀。森林生命之网的一根线被人类粗暴地完全斩断了。于是黑尾鹿群猛然增长，到了1924年，黑尾鹿已由4，000头猛增到30，000头以上，形成了森林中的“种群爆发”。这些没有天敌威胁的鹿群，很快吃尽了它们所能吃到的几乎每一株植物和树木。它们开始受到饥饿的威胁；于是开始成百成百头地死去。到了1942年，黑尾鹿便减少到8，000头。

森林生命之网被人为地斩断后，整个森林便遭受到惨重的灾难。在凯巴布森林里，某些物种，例如柳树和山莓已基本上被鹿群消灭；山杨的幼树生长受到阻碍；在某些地段，崖玫瑰不再繁殖；大多数冷杉、云松、松树也遭到严重破坏。同时，鹿群使那些不能吃的禾草和杂草得到好处，它们大肆生长，使美丽的凯巴布森林面临着从林地变为稀树草原的威胁。

森林的兴衰自有其不可违背的自然规律。在这个星球上，森林不是为了人类的生存而存在的。对于森林来说，它尊重的，它哺育的，是所有的生命，而人类只不过是森林中普通的一员，人类只不是森林生命之网的一根线。曾经进入热带雨林进行观察的博物学家马斯顿·贝茨（MarstonBates）曾经这样描述自已在雨林中心理：“进入一个截至目前人们还不能改变、不能统治、不能按人的意志扭转的世界里，这种感受使人自觉渺小而谦卑，但这肯定是健康的。人在雨林中不过是另一种甚为简单的动物，他静静地、忧惧地走着，生怕树枝咔嚓一声折断跌下来，而且不知道到哪儿去找他的下一餐。在这个他甚至还不能识别、更不用说去统治的复杂世界里，他得到了一个新的看法，这不是一个充满敌意的世界，但这是一个毫不考虑人类的需要和目标的世界。”

在这个上帝不可能再重造的星球上，大自然的和谐与秩序亦即森林的和谐与秩序是应该高于人类的物质利益的，同时也符合人类的利益的。那种将人视为万物的主宰肆意灭绝地球上其他生命的生存哲学，最终将毁灭人类本身。如果有一天，所有的野生动物因人类的干预而失去生存空间并且消亡，那么这一天，也就是人类的末日。